“炳哥,你不要生气。我是看见你十分为难,才说这句话的。你为什么不跟家姐住在一道呢?照道理,你们应该相好,应该早就把事情办了的。可你怕区细和马有两个人,怕他们开小差!那有什么好怕的呢?他俩开了小差,我家姐跟我两个人补上。两个去,两个来,不是一样的么?”
周炳摇摇头说:“多你们两个,敢情好!他两个不走,不是更好么?你该知道,他们跟我是从小在南关混熟了的。省城起义的时候,咱们的枪口对着一个方向。怎么能够轻易分手!”
胡杏把自己的衫角拉起来,放在嘴里咬了几下,就笑了笑道:“让我说一句不知深浅的话:你从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?要游行就游行,要演戏就演戏,要北伐就北伐,要骂人就骂人;就是抄起家伙打仗,也说打就打!哪里见过这么黏黏糊糊,正所谓船头怕鬼,船尾怕贼的!”
周炳见她说得有道理,就点头承认道:“是呵,你说得不错。从前我是听党的指挥的。党说干,我就干起来!如今要我自己出主意,我怎么能出主意呢?叫人怎么不心忙意乱呢?”
胡杏跟着劈里啪啦地,一口气到底地接上说:“炳哥,说起来就说吧!赤卫队里有人说,你稳是稳了,就是不冲。他们说你好像站在十宇路口,不进,不退,不左,不右。他们说只要你同意,咱赤卫队就是拿不下广州,也拿得下仙汾。左邻右里的街坊呢,他们也说他们的。他们说,目前东家要是不借点粮出来,大家免不了是饿死;今年的租子要是不免了,明年大半也是个俄死。大家都说向何福荫堂借粮、免租,除非你去跟何家大少爷说一说。你救过他的命,你说话就灵。还有许多人说,只要你跟何家大少爷说说我的事儿,何家就会让我留在家里养病,不会催着要我回去。可是我家姐倒不赞成。她说不该把什么事儿都堆到你的头上。她说她打算上省城去跑一趟,找我们二姑、二姑爹求情去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的话本来已经都说完了,可是她的鼻子、嘴还在嘘嘘地喘着气,好像还有什么要说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