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爷死后,父亲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木匠,他一门心思打磨那些木料,似乎在斧劈刨推中寻找某种寄托,又似乎在发泄某种怨恨。这年复一年的沉默,让我父亲成了一个好木匠,四里八乡的人家都以能请到他做活儿而感到荣光,父亲也凭借出色的手艺,让人们淡忘了他曾经的尴尬角色,在人们的赞扬声中,他渐渐做回了自己。
在香塘坳的匠人当中,父亲唯一的对手就是泥瓦匠赵百年。说来真是造化弄人,他们的父辈是对头,而他们又成了对手,这冥冥中意味着,吕赵两家的恩怨还会继续下去。
赵百年的泥瓦活儿做得也很漂亮,砌砖抹墙自不必说,他还有一手打灶头的绝活,他打的灶省柴、聚火,还不回烟。按说,赵百年和父亲并非同行,完全是井水不犯河水,但同在一个村,有时也难免互有交结。这样的交结到了给胡老贵家建屋时,就演变成了一场改变各自命运的冲突。
那一年,胡老贵家要建三间新瓦房。赵百年对胡家建屋异常热心,不但欣然接受了泥瓦活儿,还帮胡家推荐了一名镇上的木匠师傅。我们那一带的瓦房都是砖木结构,要先搭房架,后砌墙体,一般是木匠活儿做得差不多了,泥瓦匠才进门,但还没轮到泥瓦匠开工,赵百年就三天两头往胡家跑。明眼人都看出来了,他看上了胡家的女儿月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