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就在这时,她突然醒了,是敲门声把她惊醒了。醒来之后,她才发现,她做了一场梦。在梦里,她竟然出了通身大汗!
天还没亮呢,夜仍然很黑。门外,她听见有人在小声说话。那是家和,她知道那是冯家和。家和说的仍然是那样一句话:“让香姑歇吧,她累了。”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了,他一直在外边为她守夜,有时候就躺在麦秸窝里……不管她说什么,不管怎样劝,他都不走。有他在,后来敲门的人就少了。
这个家和,村里人都骂他是“花痴”,说他是得了“瘤病”。可只子她知道,他只是太忧郁、太偏执罢了。也许,他是觉得他们家欠了她……有那么一段时间,他总是偷偷地跟着她,有时候,就显得很慌乱,贼一样。那会儿,她觉得,要是不帮他一下,他就真会闹出病来,说不定人就毁了。一天夜里,她把他叫到了烟炕房,她仍然按习惯叫他老四,她说:“老四,你不能再这样了。你到学校教书去吧。”他勾着头,吞吞吐吐地说:“嫂,我们一家都对不起你……”她说:“不要再说这话,再不要说了。”他叹了一声,说:“这心里缺着一块,疼啊。”她说:“这和你没有关系,教书去吧。等将来,好好成个家。”他说:“你呢?”她笑了,说:“我好好的。”他突然说:子里有很多刺。”她说:“心硬,那刺就软了。”他说:“好人,为什么总掉进刺窝里呢?”她说:“阳光也有刺,你怕阳光吗?”他忽然改了口,说:“你恨他吗?你该恨他。”她决绝地说:“不说他了,不说他。”他说:“……他们走的时候,你为什么不拦呢?你要是一拦,他们就走不了了。”她说:“各人有各人的路。该走的,想走的,早晚要走。我为什么要拦?”他说:“你是村长,你要是不盖章,他们就走不了了。”她说:“家和,”这时候,她开始叫他家和了,“你把我想偏了。”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,他哭了,他呜咽着说:“嫂啊,让我再叫你一声嫂。我从小没娘,我是把你……我没有别的要求,也没敢多想……我只是想、能天天见到你……行吗?”屋子里静了一会儿,她说:“家和,别瞎想了。你要是不愿走,就好好写你的书吧。过去的,就让它过去吧。”